秦祈冰

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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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劝过她收手。”明楼的眉微微皱起。“明长官，你是真的想让她收手吗？”于曼丽问，柔软的语调里似隐了锋利的刃。

　　明楼的印象里，于曼丽是一个阴郁凄婉的女人，她的档案明楼也都看过，单看她的外表，一般人都无法将她和那个杀人手段残忍的“黑寡妇”联系起来。此时此刻的于曼丽，话语间带了决绝，一字一句都含了重量，她语调轻柔绵软，却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

　　于曼丽在问的，是明楼最不想提起的一个话题。

　　于曼丽上前一步，眼神丝毫不露怯：“一边说着让她收手，一边却在她真正萌生退意的时候为她设好死局，我理解你的家国大义，但你不该骗她。”“于曼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你的上级，我甚至可以现在直接处分你。”

　　“明长官，我喊你一声长官，今日来却没曾想把你当上级来看。至于是否处分我，我和你谈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决定也不迟。”

　　明楼见于曼丽的这个态度，心下有些不安，沉声问了一句：“那你今天来，是以怎样的身份。”“情敌。”

　　“你们……”那两个字从于曼丽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却让明楼大惊。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于曼丽却并不当一回事情一样，说完之后神色淡淡地不为所动。明楼突然知道那种奇妙的违和感觉来自于何处，也明白了为什么最近的汪曼春对他的热情减少许多。

　　“你们怎么敢。”明楼语气里多少带了沉痛的味道，他再是足智多谋，也没有往这一层上想过一丝一毫。

　　“明长官是舍不得吗？还是说，觉得无法容忍这样的不合世俗的感情。”于曼丽的语气平淡，明楼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定下心神，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曾见过相类似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接受，刚才只是因为这样确切地发生在他身边人身上，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小师妹，才会让他短时间内缓不过来而已。

　　“你今天来是？”明楼将话题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他微微颔首，眼神锐利，于曼丽却并不怵他，大方地回答道：“我想和你说说‘计划’。”在明楼皱眉的时候，于曼丽又道：“我知道，无论是她还是我，都脱不开背后的筹谋，我只希望明长官答应我一件事。”

　　“于曼丽，你太大胆了。”话虽这么说，明楼的话语里却没有明确的拒绝。于曼丽坦然道：“是已经退无可退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倘若你对她还有一丝愧疚，请你能够保全她。计划最后留给她的就算不是阳关道，也不该是黄泉路。”

　　“这是上面的决定，我只负责执行。”明楼正要解释，于曼丽再次开口：“明长官，我知道如果你想，一定可以保一个人下来。也请你不要忘了，她变成今时今日这个样子，最大的功劳应该算给谁。”

　　于曼丽话中无形的火药味让明楼有些头疼，他承认她说得没有错，对于汪曼春，再无论如何，都还有一份包含温情的愧疚在那里。无论是从前他推开她的手远渡重洋，还是如今他与她虚与委蛇的同时将她往死路上推。

　　于曼丽虽然大胆，但她没有压错筹码，明楼心里并不是决然的冰冷无情，于曼丽字字句句戳在他挺直的脊梁骨上。有些事情，确实是他对不起汪曼春，但他没有后悔也不能去后悔，为了国，他的家也几近飘摇，更何况这样陈旧的感情。

　　但是还是有负疚的吧，一同长大的小妹妹，如今已经不再天真善良，但这种局面几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本来明楼已经用家国大义说服了自己，但是于曼丽的一席话直接撕开了他的伪装，把最真实的因果捅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去愧疚。

　　明楼用手撑住额头，似是疲累的闭上眼睛道：“我答应你。”明楼低沉成熟的声音抵达耳畔的时候，于曼丽还处于一种不知虚实的感觉之间，好一会儿才恍若梦醒般醒觉过来，心里酸涩欣喜等感情杂在一起，先前的那股凌厉劲却不见了。

　　明楼和于曼丽这边说是谈判，形势却剑拔弩张，不知情的明台还在大厅招待着来宾，一身优雅礼服的程锦云盈盈立在他身边，举止有度，待人有节，明镜在不远处和苏太太轻松地交谈，偶然视线投向这边，目光中满是赞许。

　　“苏太太，你的这个表妹啊，真是不错，我们家明台以后还得麻烦她多照应了。”苏太太温柔地笑笑：“说的哪里话，以后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王天风透过窗子远远眺过去，看见明台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清俊挺拔的背影，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千。以往他出席的多半是学生的葬礼，这样的喜事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最喜欢的学生一生中重要的时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也觉得足够满足了。

　　汪曼春顺着他的目光睨了一眼，看不大清晰，便不再尝试了。王天风收回目光，伸手给空杯中新续了一盏茶道：“不知道汪处长考虑得怎样了。”

　　“我认为我的态度足够明确了。”汪曼春的回答没有让王天风惊讶，他喝了一口茶，最初的苦涩过后，不多久就有了回甘，淡淡的清香在口腔内逸开，让人觉得享受。王天风顿了一会，待回甘也淡了之后，说：“汪处长倒真是个爽快人。”

　　“你也明白，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汪曼春的语气没有开始那么冰冷，但是还是维持着一种警觉的状态。想到刚才的谈话内容，汪曼春神色沉了沉，道：“我会尽力按照你跟我说的好好配合，让日本人相信假情报的‘真实性’。但也请你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一言为定。”王天风说。“一言为定。”汪曼春也跟着他的话说了一遍，言语间似是松了一口气。

　　谈判大致达到了目的，两人立场不同性格也不尽相似，气氛复又回归了之前的静默。王天风也不觉得尴尬，端着茶杯，双眼微眯地继续看着明台那边。他这趟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见汪曼春的，原先就带了旁观典礼的目的。

　　汪曼春对明台如何却不感兴趣，她在想着以怎样的托词离开合适，目光流转间却在酒店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瘦窈窕，哪怕头压得再低，汪曼春也笃定自己不会认错。是于曼丽，她来这里做什么？

　　还是放不下，想来看看明台的订婚典礼吗？那为什么才开场便离开，是因为看不下去吗？汪曼春心里想着，患得患失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并不是她不信任于曼丽，但是瓜田李下，她就是觉得有些难过。

　　汪曼春看王天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于曼丽的样子，强压着失落松了一口气。汪曼春想知道于曼丽要去哪里，于是她匆匆站起了身向王天风告别：“我想起来还有些事，便不打扰了，我会尽力的。”王天风对汪曼春突然的告别不置可否，他抬了抬手上的茶杯，淡淡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汪曼春却没有回答他，或者说是，来不及回答他，便又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推门离开了这个包间。看上去，倒真的有一种有急事亟待她去处理的样子。王天风看着汪曼春很快消失的背影，眼神似有深意。

　　包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那边大厅中，消失片刻的明楼也已经出现。程锦云的手挽着明台，一派和谐的样子。而街角拐处，于曼丽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汪曼春凭着记忆里于曼丽走的方向，步伐加快许多地追着寻她。果然没有错，在小半刻之后，于曼丽瘦削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汪曼春的视线中，她的衣服已经换回来了，今日穿了一声素雅恬淡的白色长风衣，散下的衣带在腰后随意打了一个结，更显她纤细的腰线。

　　汪曼春好几日没有见她，乍一看见差点失神得就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她还保留了那么些清醒，知道不能让于曼丽发现她在这里，不然她方才与王天风秘密的谈判保不准瞒不住，毕竟不像于曼丽，汪曼春出现在明台的订婚典礼上是没有理由的。

　　汪曼春咬着唇，偶尔借路边的墙体掩饰着自己。她想上去叫住于曼丽，想抱抱她，想亲吻她，想问她为什么要去看明台的订婚典礼，可是她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地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她，就前功尽弃了。

　　她现在的感觉，跟之前于曼丽看见明楼扶着晕倒的她那时候何其相似。都是想说不能说，想靠近又只能保持好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

　　于曼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后，满心失落沮丧地跟着她。按道理来说，以于曼丽接受的专业训练，不可能被跟踪许久都毫无警觉，但一来汪曼春有好好隐藏自己，二来她此刻心神也有些恍惚，就没有察觉到这条意想不到的尾巴。

　　好在跟着她的是汪曼春，若换成别有居心的人，恐怕于曼丽连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都无法发觉。

　　汪曼春能感觉到于曼丽身上的无所适从感，潜意识里尽管她不愿相信，但还是有些认为这情绪多半是因明台而起的。但同时汪曼春也发现，于曼丽走的这条路，方向是往她家去的。

　　这么说，她是要去找她的。

　　难道还是，受了伤之后想到的才是自己吗，尽管知道于曼丽不是这种人，但汪曼春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她眼前闪过曾经看见的于曼丽依偎在明台身上的样子，尽管是任务需要，于曼丽的动作还是自然无比，每每想起都让汪曼春心里抽疼。

　　可是，汪曼春知道自己不能去问，她不能让于曼丽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终于，在于曼丽不经意四望的时候，汪曼春再次闪身进了拐角，她靠着墙慢慢地蹲下去，手肘抵着膝盖，再将脸深深埋在肘间，两手抱住后脑勺。墙壁的表面由于凹凸不平而质感粗糙，下滑的时候碰触摩擦，尽管隔着衣料，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汪曼春是哭了吗？没有。她只是喜欢这样的姿态，这是一个纯粹的防御姿态，格斗中用以防范来敌。这么多年，汪曼春每当无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只是都是在无人的角落，连汪芙蕖都不知道。

　　说到汪芙蕖，在知道他被刺杀的那一天，汪曼春就这样把自己定在角落里很久，久到在起身的时候膝盖麻木得没有了知觉。这样的举动并不算幼稚孩子气，这是一种独特的保护机制，以自己的身体做屏障，短暂地把世界和自己隔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汪曼春缓缓地扶着墙站起来，神色恢复了淡漠与冷静，鸭舌帽的帽檐下，眼神深邃坚定。无法确定真假的时候，她只能反复地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走出拐角的时候，于曼丽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汪曼春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不紧不慢地往汪公馆的方向走，远远的能看见于曼丽倚在她等待的时候惯常呆的少有人注意的地方，神色若有所思。

　　于曼丽的确在这里，沮丧的心情在再次看见她的瞬间消去许多。汪曼春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把杂七杂八的念想都甩出脑海。不管怎么样，只要于曼丽还在这里，还在她身边，汪曼春的心情就多半还是喜悦的。

　　于曼丽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远远地冲她挥挥手，脸上也扬起一抹清浅的笑。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但汪曼春能从于曼丽的眼角眉梢以及唇边的弧度扑捉到满溢的喜悦。这种喜悦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汪曼春瞬间就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些胡思乱想没有什么意义。

　　汪曼春走近于曼丽，于曼丽这件风衣两侧没有口袋，她的手垂在身子两侧，天气还有点冷，冻得有些木了。见汪曼春靠近了，于曼丽自然地伸手到汪曼春的衣服两侧口袋里，若无其事地抱怨说：“冷。”

　　倒春寒还没有彻底过去，汪曼春是知道的。于曼丽冰凉的手伸到她口袋里后，碰到她温热的手背，像是怕把寒气过给她一样的迅速挪到一边去。但是口袋也就那么大，汪曼春略一抬手，手掌心便覆在于曼丽手上，轻轻收紧。最初的冰冷触着让汪曼春浑身一个激灵，但慢慢便适应下来，于曼丽想挣开她又挣不开，只能由她。

　　汪曼春一边替于曼丽暖着手，一边装出一副诧异的刚刚才发现于曼丽到来的样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于曼丽也顺水推舟地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恰好来找她一样：“我在等你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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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说的，移动一生黑。

谢谢你们的陪伴。后五十问也发了，喜欢就好。

说实话挺感动的，看到来看的ID越来越多，认识了新的人，比最开始零星一点回应好太多了。虽然热度跟昨天的肖根文没法比，但这样我也挺开心。

谢谢你们始终爱着这两个人的故事，也谢谢你们愿意坚持。

求评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