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祈冰

更新随缘,请不要催。

【全】流离劫火

我叫劫火,是未央城主。

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本事,仗打得挺好,天帝十分喜欢我,一挥手就给了我一个城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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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一座城特别难,我觉得我没法对所有的居民负责,毕竟我连我自己都不能负责。

我今年一千七百岁,喜欢流离上仙一千年,都没能成功。

流离拒绝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们都是女的,可是我忍着头疼翻遍厚厚一本天规,也没找到哪一条写的是“同性不能相爱”。

我觉得她在骗我,我的副将白术很殷勤地给我建议,说按人间的话来说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她不同意了。

我当机立断一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是猪吗?这种馊主意都敢给我出。”

白术苦着一张脸十分识时务地大声道:“属下知错,城主大人定是不屑用这种下三滥伎俩,您一定是想用堂堂正正的方法赢得流离上神的芳心。”

听着白术拍到腿上的马屁,我眯了眯眼,十分不屑地说:“果然是猪,你觉得我能打得过流离吗?谁强谁还不一定呢。”

如果流离愿意强我,我一定先沐浴焚香后脱衣躺平,可是她只会觉得我有病。

我也觉得我有病。人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我的相思病轻易不犯,一犯就是一千年。

放在人间足够沧海桑田朝代更迭了,可是这是在天上,一千年不过是两场蟠桃会中间的间隔而已。

说起蟠桃会,我第一次见到流离,就是在上一次蟠桃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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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体是把剑,铸我的人是欧冶子,他一生铸剑无数,有名气者不少。晚年费尽心力造了我出来,却没有传世,而是被埋在他的剑庐之下,吸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养出了剑灵。

其实一般的剑日子久了都会有剑灵,或凶或善,只看主人是个什么秉性。可惜没有人用过我,那时候我唯一尝过的血是欧冶子试我时候指尖抹开的那么一小点,养灵之路就颇为艰难。

有了灵识跟没有没什么区别,毕竟我是被装在盒子里埋在地下,能感知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就这么过了四百年,就在我要闷得受不了准备封闭自我陷入长眠的时候,遭了雷劈。

要细说颇为复杂,简单一点说就是那雷不是普通的雷,是渡劫用的天雷。

本来那雷劈的不是我,是另一只修行了几百年的小狐妖,它当时躲躲闪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行善积德,反而挖地刨坑指望暂避天劫,好巧不巧地就挖到我这块地方。

它的元神差点就被劈散了,如果不是最后一道雷劈中我的话。

我觉得那小狐狸真的很不幸,总共渡劫就三道雷,它受了两道,差点死掉,我挨了最后一道,飞升成了仙。

不知道是不是近几年天界偷工减料,把最有价值的一击压了轴,让我阴差阳错成了仙,不然我是真的觉得我不太对得起它。

一般新上天的仙都有一位老仙家指引,教些天规,我觉得我真的很特殊,因为当时接我的是天帝本尊。

我不认识他,第一次见面喊他老头,他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看我,我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我觉得这个名字含义不是很好,跟他讨价还价,他只笑而不语地看着我,我只能认命。

接下来的三百年,我领命抵御魔界来犯的大军,屡战屡胜,再没有人敢因为我出身不够高贵小瞧我。

其实也还是有的,但我这个仙一般都很讲道理,我手中的剑就是我的道理,那些久居天界深阙的仙人大概是比较欣赏我讲道理的方式,拔剑之后就很少再与我冲突。

不愧是修行比我久的前辈,深明大义的境界如此高。

就这样,本来蟠桃会是只有两千岁以上的仙人才有资格参加,我因为战功赫赫被破格邀请,坐的还是上席。

不同于天帝不加掩饰的欣赏,天后看我的眼神十分担忧,我觉得她大概对我有些误会,我既没有欠她的钱也没有欠她的情,在那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她。

我坐在上席,流离当时就坐在我的对面。我那时候喝了几碗仙酒,都没什么感觉,看见她的第一眼,我觉得头有点晕,目眩神迷间,只能看清她的明眸皓齿。

天帝在那一次的蟠桃会上当众宣布以后我就是未央城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干仙人不管以前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我,都来给我敬酒。

我不会拒绝,每一杯都喝了,期待着听见流离的道贺。但是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酒,眼前都没有出现那个冷清的身影。

我听说人有一种很奇怪的习惯,愈是得不到,就愈是想求取。却没想到我明明不是人,也逃不开这种毛病。

白术在听说了我的一见钟情以后告诉我,我是跟魔界打交道久了,魔界的女人比较妩媚妖娆,而我们仙界的要更矜持冷淡一点。所以我不用太失落,只要有耐心一定能成功。

我觉得他说得对,毕竟我这么潇洒的一个好姑娘,能吃能睡还能打,跟那群矫情脆弱的仙人很不一样,流离没道理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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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流离的第一次,她外出云游,顺道拜访旧友,反正就是不在家。我在她的仙府门口等了一天,一不小心睡着了,回来的时候不住打着喷嚏。

白术一边递纸给我擦鼻涕一边忍笑,我一边拍他脑袋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我喜欢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家里都那么冷,真是和她一模一样,十分冻人。”

我去找流离的第二次,她身体不舒服,我不懂医理,急忙回来找白术给我找有用的仙药送过去给她调理身子,却听说我回来之后她的身体就好了。

白术一边包着药材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我伸手过去拍他脑袋,他早有防备往侧边一闪,我打了个空的同时他也撞上了桌子角。

我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活该。”

第三次去找流离,好歹看见了人。我那天穿着新做好的银丝绣流云月白长袍,踏一双淡天青色软靴,为了看起来更有气质一些,惯带的佩剑都没有拿。

流离看见我的眼神有些诧异,我以为她是被这样气质非凡的我打动,很是兴奋地跟她招了招手。

流离的神色很快收敛起来,她十分客气地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劫火将军。”

我很高兴,我是一把剑,习惯直来直去,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我觉得她并不排斥我,就羞涩却郑重地告白了:“流离,我喜欢你。”

“……”流离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我头低着,新衣裳被我捏出几条不成样子的褶皱,我想到白术说的女仙都是矜持的,当她在害羞。

我万万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之后,流离冷冷开口说的是:“以为将军本事过人,却没想到言语之间如此轻薄。”

我大惊失色,我既没有花言巧语调戏于她,也没有试图对她动手动脚,我怎么就轻薄了呢。难道天界风气如此保守,连真诚示爱都不行吗?

我想了想,觉得入乡随俗比较重要,于是又重新说:“我不太懂规矩,可能冲撞了你,可是我的心意是很认真的。上次蟠桃会,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不接受我也不要紧,我会勤加修炼,一定有配得上你的那天。”

流离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她不再看我,径直把目光投向自己仙府之外层叠的白云。这次她没有让我等太久,直接用那句简单但是直接的话拒绝了我:“可能劫火将军不太懂,这世间女子和女子性别相同,是不可相爱的。”

我当时听了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当时没有幻成男体,第二反应就是这个规矩有点超纲我真的不太懂不能丢人。

于是我回去埋头苦读天规,给我送饭的白术看我难得这么勤苦,了解详情以后目光饱含同情,我在他十分怜悯的目光下通读了一遍厚厚的天规,读完之后往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上面没有写。”

白术面色平静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我觉得您读读天规很有必要,修身养性平心静气。”

“啪”的一声,我随手扔过去的天规第一卷在白术原本呆的地方砸了一个浅坑,转眼之间他人已经到了门口,很是痛心疾首地说:“您天规是白读了,第一千三百六十七条写得就是要爱护天庭的花花草草,就算我成了仙将,我本体也还是一株药草,您得爱护我。”

“吱呀”一声,在我扔第二卷过去的时候,白术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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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优点比较多,比较显著一点的就是坚忍执着。

在我多读了几遍天规仍然不得其解之后,我意识到流离那个拒绝的理由是在敷衍我,毕竟她没说我哪里不好,只是干巴巴地以性别划清界限。

这多少给了我一点希望,人情世故是人情世故,如果什么都循规蹈矩,那做神仙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依旧锲而不舍地追求她,整个天界都知道我轰轰烈烈的壮举。

我听白术说一般欺负一个女孩子久了,容易让对方由恨生爱,养成一种无与伦比的默契感。我寻思了一下一般什么吟诗作对的酸套路我也不会,就很开心地提着剑去找流离了。

不得不说,过程非常华美,毕竟不在战场上我一般也难得银盔软甲穿戴整齐还拔剑,路过的女仙都朝我多看了几眼。

但是,下场比较惨烈,我只往前走了两步,流离轻轻地一拂衣袖,我就倒栽了出去。

白术给我上药的时候,才很是犹豫地跟我说:“少跟您说了一句,流离上神修为精深,当年仙魔大战,一己之力退魔军下了一重天阙。后来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出手,我也没想到她还是如此厉害。”

我:“……”我这次没有拍白术的脑袋,我恨不能把白术的脑袋拧下来。

之后我学乖了,老老实实走之前看不起的送礼物的路子。礼物都是白术挑的,为了怕他捣鬼,我在旁边看着。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女孩子应该很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比如我,对于好看的小玩意都爱不释手。

确认无误之后,我把包好的礼物装在乾坤袋里出了门,这次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流离看了看我献宝一样拿出来的礼物,最后连礼物带我一起客客气气送回了未央城。

我并没有搞懂问题出在哪里,白术苦着脸来告诉我是他失策,没打听过流离是个不喜奢华不爱摆设的性格。

我觉得,和平年代,只会打仗的白术就是个饭桶,什么都不会。虽然我跟他差不多,但是我还是城主,没有我在怎么平定人心。

所以,我的存在十分重要,而白术就可以被直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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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看我屡屡失败,提议我去问一下月老,我和流离之间倒底是个怎么回事。

我比较犹豫,毕竟我脸皮厚归厚,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万一问出什么不好的结果,我实在不好面对流离。

白术看出我的担心,很不以为然地劝我说:“城主,你看,倘若你问成了吧,你以后追流离上神更有底气了,倘若不成,那流离上神也不可能去问月老这个问题,你谁也不说,不就是了。”

我听他忽悠觉得横竖都是我不亏的一件事情,欣然前往。

我不是空手去的,听闻月老好酒,我硬是把白术藏了一百年的桃花酿挖了出来准备当个见面礼。

白术那厮死不同意,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十分冷静地一脚把他踹开:“为了我的幸福,你总得牺牲一下。”

“可是你的幸福,每次牺牲的都是我啊。”白术在我身后试图挣扎。我平静地回答他说:“毕竟我是城主,你这也算是为了未央城的明天而考虑。”

说完我冷酷地离去,徒留白术在我身后控诉。到月老家门口的时候我十分惶恐,提着酒坛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谁知道月老根本不在家,他去找太上老君下棋,回来刚好看见在门口踱着步子的我,乐呵呵地问我:“将军来问姻缘啊。”

我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所以说太勇敢不是什么好事,大家知道归知道,当面说出来就让我觉得比较尴尬。我还没扭捏多久,就被月老带了进去。

他屋子里很多红线,交叉缠绕在一起,看得我很有一剑劈开的冲动,但我不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不能作死。

我跟着月老从那些绳网中穿过,来到一处比较干净的房间,他指给我看的桌子一角上,写着我和流离名字的两个木偶摆在一起,红线随意地穿在两截僵硬的手上。

我有些惊讶,但随即转为狂喜:“这是说,我和流离有戏的意思吗?”

“两情相悦。”月老十分肯定地说。我一激动就把手上的酒给月老:“谢谢谢谢,这么点礼物,不成敬意。”

月老掂了掂重量,笑逐颜开地收了:“劫火将军真是个爽快人,太客气了。”

我接着又看到红绳正中结了一个死结,有些困惑地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俩姻缘天定,怎么分也分不开吗?”

“天机不可参。”月老回我,但看他表情,估计也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但是没什么关系,光这个结果就让我很激动了,我想了想又问:“可是她现在对我不理不睬,有什么办法让她迅速接受我吗?”

月老沉思了一会儿,语气十分抱歉:“将军,这超出了老仙的业务范围,恐怕还是得你自己想想办法。”

我眯了眯眼,刚才还是太爽快了,真是白瞎了一坛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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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仙府的时候,以为白术要继续控诉我夺他所爱惨无仙道,但他居然不在。

我坐在大厅门口的玉阶上,百无聊赖地扔石子玩,我会的东西不多,这个是上次去人间玩儿的时候跟一个小姑娘学的。

这种玩法需要几个石子,抛一个起来,手轻轻地拍一下地,再迅速地从地上捞固定的数目,接住从半空掉下来的那一个,一轮就过了。

很简单的玩法,但是需要眼疾手快,很考验反应能力,是个消磨时间的不错选择。

天界没有普通石头,我就从白术的棋盘里抓了几枚棋子,棋子又圆又扁,抛和接都容易,捞地上的比较难。我又一次失败的时候,被抛起的白棋迅速地落下,撞在我手心的旗子上,碰出清脆的响声,然后被碰到地上,幅度很小地打着旋儿。

“这么简单都接不住。”我听见白术的声音,似乎很是不屑,咬了咬牙抬头吼了一句:“关你屁……什么事。”

突然的转口,是因为我看见他身后神情淡漠的流离。

凶完白术,我转向流离的时候换上笑脸:“流离,你怎么来了?”我心里想着月老的话,十分高兴,看流离的眼光都旖旎了几分。

白术捂了捂腮帮子,做出一副牙疼的样子,我看他这模样便来气,手一挥把一把棋子扔了出去。他“哎哟”一声,十分心疼地扑出去捡,毕竟是他的东西。

“你喜欢我吗?”流离开口问,“扑通”,捡棋子的白术摔倒在地上,迅速把棋子捞在手里,白术跌跌撞撞站起来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嘟哝着自己耳朵坏了。

我也觉得特别诧异,我一提喜欢这两个字,她不是冷淡一点赶我走,就是直接一点要揍我。我皱了皱眉,寻思着流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就像我平时烦闷了就揍白术一样,需要一个发泄口。

“不喜欢?”流离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我急忙挥手。头可断,血可流,这种误会不能有,我说:“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喜欢我,可是什么事都愿意为我做?”我觉得流离大概是失忆了,如若不然,她不可能不记得这一千来,除了跟天帝抢位子,我基本什么都为她做过。

可是昔时我费尽心机,都换不来佳人一笑。

我想到月老跟我说的话,觉得虽然两情相悦能验证了,但是这个证明的契机也太诡异了一点,是不是月老为了坑我的钱,跟流离串通好了来骗我。

然后我在心里摇摇头,虽然跟月老不太熟,但是流离不是这种仙,这种缺德事只有白术才干得出来。

流离看我又久没有反应,眉轻轻一蹙,我觉得比较心疼,就回答她:“是。”

“你平定了魔界,我就答应你。”流离这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前一句我觉得不可能,后一句我觉得我还不如去把魔界给扫了。

我犹豫半天,尽管流离这个许诺很诱人,我还是嗫嚅道:“我不能私自领兵,这是天规。”

流离看我的眼神似乎是诧异我也知道天规,她长袖一挥,我以为她要揍我,忍住下意识躲开的冲动,挺直了身子准备被扔出去。但她敛了敛眸,从袖中抖出一道金光。

流离双手捏了个诀,右手并两指在悬浮半空的金光上一划,我才认出那是天帝的天旨。我大概看了看内容,用词比较文艺,大概说的是“魔界最近似乎有点蠢蠢欲动,需要我去掐一掐他们尚在萌芽的想法,斩草要除根,顺带着以绝后患”。

我的心情很是复杂,不太懂天帝什么想法。因为要是我再文盲一点,估计以为春天到了,让我带人去把他们种的菜给挖了。

可能他是照顾我的没有文化,把庄严的天旨写得这么的简单易懂,但是他语气再轻松,我也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很简单,我连流离都打不过,当年流离尽全力也只是将魔军击退一重天,我去平魔界,大概还没靠近魔尊的魔宫就被扔了出来。

“你可以不接。”流离说,但我听她语气很有些遗憾的味道,估计对我很失望。但是这由不得我不慎重考虑,倘若我命都没了,还拿什么追求爱情。

于是我思前想后,很委婉地说:“你能不能收回去,我考虑考虑。”

流离看我的时候,我努力地装出一脸无辜。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害怕在里面看见任何失望的成分,我害怕我一时脑热就答应了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我真的很喜欢流离,喜欢了一千年都没有变过,但我不是傻子。

流离走之后,我把这件事对白术说了,白术起初以为我接了旨,一脸要送死我自己去别带上他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厮胆小怕事,没好气地说我拒绝了,白术这才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城主,红颜祸水,幸好你理智又清醒,十分英明。”

我做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下一刻白术就捂着自己脑袋,抱怨着我越来越大的手劲。我没理他,就是他自己活该,分明是我贪生怕死,为什么要说流离不好呢。

我听着白术的嘟嘟囔囔,想起来流离走之前说了一句:“天旨在我这里,如果你反悔了,就来找我拿。”

我刚才不懂为什么天帝的旨意要她来颁,反应过来之后我觉得流离这招用得真好——倘若我接了就是皆大欢喜,倘若没有,那便有了一个让我能不再去骚扰她的理由。

流离跟我谈条件的时候正凝视着我,墨眸深沉如夜,氤氲开一层缥缈的水气。我当时想起月老的话,觉得大概我真的不是单相思。

现在冷静下来,突然有点生气,我不想揣测流离,自然不会责怪她,我气的是我自己,这般没有出息。

一千年了都没有长进,以至于流离只用一个似有似无的承诺,就换得我如此失魂落魄。

这件事就这么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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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治理城池非常难,尤其是未央城。

自从我来了未央城之后,定了一个新规矩,严格一点说其实算是取消了以前的旧规矩,因为我拿掉了入住未央城必须是天界中人的限制。

未央城因此容留了一批爱好和平的小妖,这点也让本来就看不上我的其他仙人诟病。

我的理由一直很简单:“虽然我会打仗,但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也。欧冶子年少成名,铸剑献帝王,为的是掌乱世平天下,那时候的好剑是用来杀人。而到了晚年,他悟透凡尘生死,合生平所学造出了我,却是为了救人。”

“但掌剑者难通仁术,当时他已风烛残年,所以我没来得及被使用就被埋到地下。但是,这改变不了我的精神本质嘛,我总得救人。而现在,既然我已经成了仙,那我得拔高一个层次,我得善待苍生。”我如是说,反正他们也不理我。

我是欧冶子毕生最好的一把剑,但我的剑魂却是仁与恕。

那次流离回去之后,我没有再找她,一千多年来我会的事不过就两件,一件做不了了就去做另外一件,我就是这么遇见阿遇的。

那场仗打得并不很难,听说魔军犯边,我和白术正巧在附近研究新战术,直接就带了人过去。大概他们只想打场速战速决的偷袭,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出现,更别说出现的是我——战神劫火。

我觉得我长得不吓人,但据说我的画像在魔界卖得很好,挂在门上辟邪。他们队伍里年纪小点的新兵看见我就要跑,我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还没来得及劝降,对面就全乱了。

白术在旁边很是满意地说:“您就是厉害,话都不用说就把他们吓成这样。”我忍住嘴角的抽动,按惯例去清点战俘。

我走进一处营帐的时候,衣衫不整的阿遇坐在垫着兽皮的行军软榻上,漠然地往我这边看过来。我看见阿遇的第一眼,就在感慨:如果她没有那些伤的话,该是个十分好看的姑娘。

当时的阿遇,脸上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肤,深深浅浅的血痕交错,看上去十分可怖,一双眼睛却清澈倔强,格外引人注目,也莫名地有些熟悉。

我觉得我大概是有毛病,太久没见流离,看见一个稍微好看一点的姑娘,就觉得眼熟,这不好。

白术像个二傻子一样,最初的惊吓过后,大抵也看出来阿遇是个美人,大大咧咧地喊:“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姑娘,带回去可以给您当城主夫人。”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滚一边去,做神仙的,胡言乱语成何体统。”为了担心吓到眼前的阿遇,我很是耐心地冲她伸出手:“别怕,跟我回去,我不杀战俘。”

白术捂着脑袋在旁边喊了一句:“属下知错,忘了您有流离仙子,下次不敢了。”我对流离的心意,这么被在外人面前道破,我还是有些害羞的,正准备去打白术第二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看见阿遇的眼神闪了一下。

大概她也听过流离的赫赫威名,所以有些惊惧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流离的名字在魔界甚至比我还要管用,我对自己说。接着没理作死的白术,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见阿遇张了张嘴,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不禁更难过了。并不知道她的命怎么能苦至如斯,容貌被毁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哑巴。

我没有什么文化,白术也没有,我牵起阿遇手的时候试探性地问她:“我以后叫你阿遇好不好,遇见的遇?”阿遇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我心里觉得很开心。

我很想告诉流离我又做了一件好事,但是我想起来自己说的话又沉默了。我这把剑,优点不多,但足够守诺。

其实我一直以为仙人善良,但实在是与魔界的积怨太深,所以在我之前,为将者对俘虏的处理方式就是杀。我不但没有,还把这些人带回去在未央城里好生安置好。

我知道那些看不上我的神仙又要出来指责我了,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他们,反正我不擅长讲道理,大不了就打一架,或者直接一点闭门不见。我算准了,不出什么事,天帝不会对我做什么。

但我还真的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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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时候,看着门外站着熟悉的高挑身影,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欢喜还是难过。当时的反应一定很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想伸出手去戳戳她,看是不是在做梦,又怕惹恼她又怕一碰就碎干净了。

我是远近扬名的战神,却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时时刻刻想做一个不管不顾的逃兵。

流离的神情依旧似笑非笑的,让人捉摸不透:“不让我进去么?”“没没。”我一边摆手一边闪开,“在吃饭,你要一起吃点吗?”

我以为流离会拒绝,没想到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字。我心里很多奇怪的感觉充塞着,但怎么说都是欢天喜地的。

我一开心就起来,就容易忘了别的事情,就比如这次,我直到看见阿遇,才想起来流离来的目的。我看着白术无声地抽了口凉气,又看见阿遇的眼神陡然冷了下去。

我怕有些不懂事的小仙嘲笑阿遇的相貌,就托未央城里最好的工匠给她打了一副面具,能将整张脸遮得只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站在流离身前,笑得十分尴尬:“介绍一下,这是流离,恐怕我们中午要添双碗筷。”阿遇立在原地,我想了想,决定自己去厨房。

接着就看阿遇打着手势,大概说的是她那副没动过,可以给流离,她没胃口吃不下。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白术很小声的一句“修罗场啊”,我第一反应是去看流离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回过头来,阿遇已经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有打。

其实我很想和流离夸一下阿遇的,说她帮我解决了多少麻烦,说有她在之后未央城发展得有多么好,现在感觉所有的话都被梗在喉咙里。

气氛似乎尴尬起来了,流离似乎是来了兴致,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我怕她误会,解释说:“阿遇,一位朋友,暂住在我这里。”接着我又听她问了一句:“你对那位阿遇姑娘似乎很不一般?”

我以为流离在吃味,猛地抬起头来辩解:“相谈甚欢的好朋友而已,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生是你的仙死是你的剑,绝不二心。”

接着我才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这种话在白术面前威风一下就好了,在正主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我倒底是个母的,脸皮并没有那么厚。

流离似笑非笑地睨我一眼,接着很是有主人风范地说了一句:“吃菜。”

只是吃菜没有喝酒并算不上请客,流离一句自己“不胜酒力”我就没有多为难,桌上摆着的上等好酒几乎都入了我的腹。

我其实酒量真的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流离面前总是很容易醉,才喝了一坛就又开始天旋地转,流离在我面前晃出了重影,我看到她玉雕一般的面容上浮现出地难得的焦急与担忧,满足地栽倒在桌子上。

昏昏沉沉间,太阳穴处有一股奇异的力道在揉。我是打仗出身,迷糊之间也有很强的戒备心,凭着感觉指尖抵住那人喉咙处的要害,正待下手时,酒醉带来的头疼因为这轻柔的按摩缓解许多。

我松了一口气,强撑着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流离眉目间沾染了几分温柔,吓得手赶紧垂下,乖顺地落在身体两侧。我不知道为什么流离这次没有把我赶走,但我害怕自己不知轻重伤了她分毫。

我成仙之后总是觉得时光若飞梭,过得比我深埋地底那段漫长岁月快很多,但此时我真希望有个停住时间的法术,能把此刻放得无限缓慢。

我在流离难得的温柔抚慰间沉沉睡去,朦胧间听见一声叹息,很轻很慢,像是蟠桃园里落在酒杯里的桃花一样,一圈一圈荡开悠悠的涟漪。

我觉得这餐饭请得非常划算,流离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尽管她对我好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清醒,但我还是觉得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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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坐在床边的是阿遇,她看到我睁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端了一碗香气四溢的汤到我面前来,打着手势:“醒了?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就没事了。”

我看她作势要喂我的样子,吓得连勺都没要,端过碗直接咕噜噜一口喝完。像我这样豪放不羁的仙,喝酒喝汤都是这么豪迈,喝完之后我一边擦嘴一边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流离走了?”

阿遇点了点头之后,低头收起了碗。

我本来想问什么时候走的,总觉得不太好,想到流离给我按摩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点痒。

在这个关头,我想起来流离手上的那道天旨,心情突然跟以往不一样了。前一晚的温柔相待似乎给了我勇气,尽管清楚可能是死路一条,我还是想试试。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一个死字,总好过我站在心爱的姑娘身边,却连牵起她的手都不敢。

“阿遇,你觉得我去攻打魔界,胜算几何?”阿遇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在说我毫无胜算,还是让我不要有这种想法,但是想一想,这是一个意思。

我叹一口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把剑,喜欢流离这种上仙,还跟我是一个性别,很不应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阿遇的眼神,掺杂了太多情绪,她什么手势也没打,只是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惊得一缩头,生生忍住自己还手的冲动,我明显的闪躲让阿遇的眼神黯了下去。我想解释一下的,就在这个时候白术从门外探出头来:“城主大人,鹤鸣求见。”

我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顾不得阿遇,穿好鞋直接往大厅走。

鹤鸣来,多半是流离有事找我,果不其然,我跟着他回去,一抬眼就看见庭中仙树下立着的熟悉身影。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鹤鸣回避之后,我说。流离似乎猜到,径直取出天旨,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就取了下来,扔进自己的袖子里。

“不怕死了?”流离语气平淡,我却听出了戏谑。但我心情莫名轻松,回答说:“你真的会答应我?”

流离与我对视半晌,却将话题引至别处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我不怪她这般别扭,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再来几个千年都等得,只要她是我的。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突然找我来做什么。反正总不会是只给我天旨,因为她算准了我总会来找她的。

我没有会推算的脑子,大概流离也知道这点,直接说了:“阿遇是魔界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简简单单一句话,在我心里泛起无限波澜。我笑了笑,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

流离勾起唇角,不再解释什么。

其实她如果多说几句,我是会信的,我本来就是一个这么容易盲目的仙。

回去之后,迎上来的是白术,我从袖子里甩出天旨,拿着跟他说:“恐怕我们要去魔界走一趟。”

白术还没开口,我就听见一声脆响,阿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正在收拾书桌的她失手碰翻了一个花瓶。

要知道阿遇的手一向稳得很,想起来流离说的话,我的心一紧。

“阿遇,我和白术要出去几天,未央城就麻烦你看着了。”我说得云淡风轻。阿遇的目光几乎锁在我脸上,我能从她眼睛里面读出阻止意味。

阿遇很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我要去魔界做什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担心我会去送死而已。

并不是我不相信流离,我只是觉得那场仗很突然,不可能有个周密的计划把这样一个细作送到我身边,况且我不相信一个女孩子能为了卧底那么糟蹋自己。

我虽然是把剑,但我倒底也是姑娘家,我知道对女人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阿遇在我心里不是那种人。

这件事情,无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我心里都过意不去,所以还不如搁在一边。反正阿遇不随军,不可能出什么事。

我对自己一直都很有信心,况且我天旨都接了,容不得我再临阵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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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分域,天界九重,魔域七层。隔得也不远,我们一行人出了天界,飞了不到半盏茶工夫就看见了魔界的入口。

我都忘了上次来是什么时候,要不说魔界不会搞开发建设,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荒芜破败。

按理说它破归破,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它不能仗着自己穷就来抢仙界的东西。志气这般短,我不收拾收拾,对不起我拿的薪俸。

哪怕知道我带人打下来的消息,魔界派在最外层的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将领,至少我没见过。看着对面样貌与身下骑着的魔兽无差的高大魔人,我皱了皱眉,问白术:“我们是不是没喝陛下请的践行酒。”

“是,您走得太快,没来得及喝。”

我点点头,摸摸下巴:“那咱回去喝庆功酒吧,给领导省点预算。”

说完我指了指对面领头的那个丑家伙:“喏,擒贼先擒王,一炷香打完。”

强者过招,重点往往在制衡上,拖的时间越久,越证明双方旗鼓相当。对面那位听见我这么轻蔑的口气,不甚整齐的后槽牙咬得我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没来得及催动自己的坐骑,一支透明尾羽还在闪动的光箭就穿过他的头颅,带起一蓬墨绿色的血花。

白术射箭很好,不过除了逃跑之外,他也就只有射箭很好。他放下手上的弓,对我咧开嘴,笑出一片齐整的白牙。

我冲他挥挥手,让他别跟我瞎嘚瑟,接着就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一片还在发呆的魔军:“我是劫火,听过我名字的,还想上前一步的,请,降者不杀。”

我一直是个低调的仙,从未如此张扬过,但是我赶时间。

我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等了一千年,毫无怨言,却在有了那么一点可能性之后,连朝夕都觉得漫长。

我觉得我得了病,但我不想醒。

还以为要轻松一段时间,大概魔界也有防备,知道我此行不善,才打到第四层,就派了没那么好应付的人来。

我手虚扶在剑柄上,垂眸很是诚恳地说:“琅玡,我其实不太想打的。”

对面传来一声极为轻蔑的笑声,不知道是不是不记得上次是被谁害得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但我不生他的气。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把剑从鞘里抽了出来,抿了抿唇:“我要和人成亲了,聘礼也好,嫁妆也好,总要有点东西送过去,才不失体面。”

魔界不比我们天上,我们是普遍长得比较好,他们是能力越强长得越好,比如我眼前提着长枪的琅玡就很是俊秀。但他们大都气质阴沉,不是一类人还真的很难走到一起去,反正我不喜欢。

我和琅玡谁都没有先动手,身后的军队也都维持着规整的状态,没人敢妄动。我琢磨着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刚想说点什么,琅玡开口了:“我可以直接放你过去。”

他手拎着缰绳,低着头细细打量,看着比我还漫不经心,刚才那股子轻蔑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但他接着抬起头来,嘴角噙着的笑总让我觉得不太对:“可是你敢过去么,劫火将军。”

“有什么不敢,大不了一个死。”我一扬下巴,不顾身后白术的阻挠,径直往琅玡侧身让开的路上走过去,神色冷淡地看着魔军竖起的刀兵被光耀出黯淡的光芒。

经过琅玡身边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很轻地说了一句:“你们天界有细作,保重。”

我“咦”了一声,再看他的时候他的神色淡定如常,一副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珍惜我这个对手,还是想动摇我的军心。

但没道理,他和流离说了一样的话,如果这场明摆着是死局,那也就是说流离希望我送死,而琅玡希望我活着回去。

太可笑了,我的敌人盼我生,我爱的人念我死,也不知道该说我活得成功还是失败。

我的原则一直都是专注去做一件事,我既然受了天旨,开弓没有回头箭,就不可能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无论怎样,打完再说。

说是这么说,我想到流离的话,眼前浮现出阿遇清秀却可怖的相貌来。我不觉得她想害我,反而一看见她心底就生出某些熟悉的温暖来。

是她装得太好了把我瞒过,还是我根本从未想过怀疑她,我也不知道。

若是只有我一人安危,我倒没什么所谓,只是我身上从来都系了太多生死,所以一直都不敢行差踏错,生怕遭了什么万劫不复的道。

这场打完,我想回去问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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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阿遇的时候,我的心情有点复杂。我不知道她怎么能胆子大成这样,我还没有回去找她,她就来找了我。

阿遇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很好,她进来的时候,我和白术正领着人开会。她的战俘身份许多人知道,他们从那块稀罕的面具上认出来者何人,神色颇有几分微妙。

阿遇并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但她绷直了腰,平静与我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我心里一凛,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

我请人暂时出去的时候,白术的神情变了一下,我看他对我摇了摇头。白术的抗拒让原本就不太高兴的其他人更是有了理由,一个偏将冷哼一声,在他发声之前,我一个眼刀扫过去。

我脾气好,但是生起气来也足够吓人,他成功地把自己的话噎了回去。

营帐里只剩下我和阿遇的时候,我好再板着一张脸了,倒是语气依然维持着疏漠:“你怎么来了?”

阿遇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十分急促地打着手势:“危险,撤军。”我愣了一下,流离那句她是细作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没回答她。

阿遇眸色黯了一下,又扯了扯我的袖子,目光诚恳,我心里软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下。

我慢慢抽出自己的袖子,说:“阿遇,你知道阵前最忌临阵脱逃吧。我如果这么走了,个人颜面事小,丢了整个天界的脸面是大。”

我按住她即将有所动作的手指,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要说脸面不要紧,是,我从来都不顾这些东西,可是你让其他仙人怎么想,你让天帝怎么想,你让……流离怎么想。”

我感觉到阿遇的身子僵了一下,也感觉到她的手霎时间变为冰凉,却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声音低了下去:“而且,他们说,你是细作。我不是不信你,可是你突然来和我说这种话,我……”

我只会打仗,需要费脑子的东西一直都不想去碰,因为知道自己会弄砸,所以感情很少分给其他什么人。

什么都不信任,判断的时候也会更清楚,眼下这种情况,我真的觉得很难办。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我“呵呵”笑了一声,打算装傻把阿遇送走。谁知道她又看我一眼,坚定地冲我重新比了一次“危险,速撤”的手势。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阿遇很固执,就那么和神色陡然变冷的我大眼瞪小眼,害得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就说不出什么气话了。

我撇撇嘴,想说点什么把阿遇打发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我们再说。她却突然很认真地比划了几下,意思清晰明了——让她留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劝不动我就留下来和我一起送死吗?感觉她早就知道我不会撤,女人心,海底针,我这把剑无论如何都猜不透。

不过没关系,横竖是需要多照看一个人而已,只要流离不吃味就好。

我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甚至还想流离会不会因为我而小心眼,毕竟在我心里,剩下的三层魔域,不过就是一步一步打下去的事情。

既然我肯定不会回头,那就早点完成目标,有什么困难,都等到了眼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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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遇留下来这件事,除了我和她之外,基本都是持反对意见。

白术倒是保持中立,不过要按少数服从多数的话,他弃权也没什么用。好在我不常摆架子,是以偶尔这么一次就显得尤为有用。

我听他们吵得头昏脑涨,闭着眼睛一拍桌子,冷声说:“就这么定了,谁要不服气谁来做这个将军,我把阿遇送回去。”

此语一出,鸦雀无声。我又怎么不知道,这些人怕死怕得不得了,要是我不在的话,谁都不敢担保剩下的仗能打得万无一失。

说到底我就是个全能的挡箭牌,只要我没事,他们就还能叽叽喳喳地继续吵闹,这点他们比我更清楚。

坐在尾席的阿遇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讥讽与不屑的目光,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尽是安抚的意味。

她真是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劫火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嘲讽没受过,这点小事我哪至于难过。

但是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其他人在的话,很想抱抱她。

说笑了。

我喝了一口茶,确定这件事情没什么继续商量的必要之后,接过白术递来的笔,在眼前浮动的地图上随意勾了一笔。

“按眼下这个进度,打来打去太慢,临近一层魔域的时候,势必遭到他们已有力量的反扑。所以我准备,明日佯攻二层,我领小支精兵,趁他们分兵的时候,直围王都。”

意料之中地,听到一片倒抽的冷气声,我掸了掸袖子,自顾自地接着说:“在座的有要和我一起去的吗?这可是大功。”

死一样的寂静,事情做成了,功劳自然大,只是概率太低,再想要功名也得有命去取。

“这些计划,都被这个细作听去了。”站起来的人我认识,白术手下管盾阵的小队长,我白了白术一眼,很是嫌弃他教出来的人。

阿遇脸色不大好看,用笔缓缓在纸上写下“我跟劫火一起去”这句话。我摆摆手,说:“你跟白术一起吧,我一个人就好。”

无论她是不是误会我真怀疑她都好,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带着敢死队去就好了,不想把她扯进来。

说到底还是不想怀疑她,因为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并不算很聪明,所以直觉对我很重要。

“你们爱去不去,反正我带的人也不会多,但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今天怕死,明天就别在佯攻的时候看着我这边要成事了就来支援我。”我没什么耐心,话说得直截了当。

我知道他们都心怀鬼胎,平素无所谓,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坏不得的,我要万无一失。

“我不同意。”白术说话的时候不肯抬头,目光定在我随意搁下的笔上,“太危险了,你要出什么事了未央城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一把剑可以覆灭整个魔都?”白术神色惊讶,看我的眼神活像见鬼。

我耸了耸肩:“开个玩笑,我也不行,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真有什么事情,就你当城主吧,能拿更多钱了,开不开心。”

“荒唐。”白术咬着牙。

我斜他一眼:“我还没死呢,你说我荒唐,真是放肆,回去扣你俸禄。”

白术狠狠看过来,我神色依然轻松。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掌心早已潮湿一片。

我以为我作为一把剑,是没有紧张和害怕这种情绪的,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没做过这么异想天开的事。

我不知道凡间的赌徒每当下注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却一点兴奋感都没有,趋利避害的本性让我下意识地想逃,却不得不咬牙面对。

因为尽管概率低,但倘若成了,那头是我肖想了一千多年的愿望。不试一试的话,梦想永远都是妄想,尽管试一试的代价,沉重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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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奇的顺利,远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总觉得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我到王都的时候,正赶上一群人哭丧。听说能力强大的魔王稀里糊涂生了重病,又正好在我刚去的时候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亮兵器,一群理应是被围的困兽连最后的斗争都没有,一面痛哭一面缴了手上的兵械。

挠了挠头,我手上的剑提着不太好,收回去又觉得不太安全,思虑半天问了一句:“呃……你们要不要,先找个人继位?”

话问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很没脑子,这个时候让人家继位,是坐上去好被我杀掉吗?那也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我反应过来,自己该带着人回去找白术他们,有道是擒贼先擒王,王已经没了,魔界应该大伤元气,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可等我回到二层魔域的时候,神色却不大好看了。

我带的人不多,留下来的再是没什么用,也足够赢了。他们也确实赢了,只是代价有些惨重。

其实也不算惨重,按比例来算的话,我们只死了几个人,对面算是死伤过半。

可白术重伤了。

我有点难过,难过到视若生命的剑掉了都不知道,我以为我是不会哭的,水滴打在手上的时候还以为天工不凑巧下雨了。

阿遇递剑给我的时候,我剜了她一眼,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真的是细作,是不是你把白术给害成这样,你怎么就没和我走?”

说着我又叨叨自语:“难怪你要和我走,你是不是知道魔王病重,我这条线,看起来最危险,其实最万无一失。”

我看着阿遇的目光由关怀安慰变成深不见底的幽邃,知道自己说错话,只是伤了又不是死,可我真的太害怕了,以至于不能控制地挑着最重的话往她心里捅。

人对自己亲近的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我是一把剑,好像也不能例外。

“我说她就是细作,你信了吗?”听到这个声音,我恍若被雷击中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流离神色淡漠,正往这边走过来。

阿遇的神色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冷若冰霜,我看着阿遇浑身戒备,本能地退后一步护在流离身前。

这是我第一次看阿遇眼里有受伤的意味。

初遇她的时候,她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神色里除了淡漠还有迷茫。那之后,我再是任性孩子气,甚至是说重话伤她,她也只是眸色黯淡而已。

此时此刻的她,让我觉得有些犹豫。

流离冷笑一声:“不知道你这种领军的人,怎么会心软至此。”

“流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小声说。

“哦,你变心了,还是说,你看上她了?”流离的语调随意,冲阿遇那边努了努下巴。

按理说这该是她吃味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开心,我想了想说:“你以前不是这么在乎我的,你对这些事情,不该这么关注。”

“我不理你的时候,你觉得我冷淡,贴上来。现在我关心你了,你反而觉得我不对了?你是不是贱。”

她用的陈述语气,我低下头去,声音有点抖:“是。”

不想再继续话题,我转身,分明立了功,背影却像个落跑的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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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好不风光,可我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白术卧病在床,我去探望过他一次,我却宁可我没有去看过他。

白术给我看了一把匕首,血迹早已干涸,但样式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我给阿遇防身的匕首。

白术把匕首给我之后便没有说其他话,甚至不敢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怕我难做。

我是真的不想去怀疑阿遇的,可是证据如此确凿,我没有办法。

我在庆功宴上端着酒杯,心里想着的是幸好白术没死,不然我真的拿阿遇没有办法,我一定会杀了她。

我想不通,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如果她跟我去,现在趴在床上的是不是就是我,那我或许要好受一点。

谁知道阿遇出现在了庆功宴上,就在天帝赐酒给我的时候。

我看她赤着脚,披头散发,一身单薄的白衣,面上扣着我送她的面具,一步一步往我这边走过来,心底升起无法抑制的难过。

我问她:“你为什么还要来?”阿遇没说话,静静看着我,没有任何受伤的情绪,就好像我在陈述事实一样。

她对我比了一个手势,让我把酒给她,我没有理她,她迷惑地侧了侧头,伸手来拿。我一剑刺向她胸口,她看上去有些讶异,其实我倒底是不忍心,刺出手的时候已经把剑尖往她肋下偏了的,我不知道阿遇会自己撞上来。

一声闷响过后,我茫然失措地看着快速冒出的血花,看着她胸前被浸透的白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去扶她,又害怕扶她,因为白术的身上,也是这样一处伤。

我究竟还是放下了我的信任,把我的剑指向了阿遇。

阿遇倒下去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流离站起身来,给我敬了一杯酒。她的眼神甚至没有偏给阿遇,淡淡说:“你做到了你的事情,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

我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一饮而尽之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苦恼什么?你杀的是魔界的细作,你要跟我成亲了,你不开心吗?”流离低沉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别有魅惑之意。

开心,我怎么会不开心呢,但我发不出什么声音,紧接着,我的腹部开始痛起来。

天帝的声音显得缥缈莫名:“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叫劫火吗?”

我摇摇头,欧冶子没有给我取名字,似乎我这个名字是我一飞升的时候就有的,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劫火,大三灾之一,坏劫之时所发生的大火灾,能使一切都变为灰烬。”天帝俯视着我,语气冷漠,“你具有非同一般的能力,三界之内无人能敌你。”

“我怎么不知道?”我捂着肚子问。

“潜力未开发,并不代表永远开发不出来。”流离说,“眼下魔界祸患已除,你的能力留不得了。”

“哦,酒里有毒。”我点点头,回答说。

“你果然是傻的。”

我又晃了晃脑袋,龇牙咧嘴地说:“我不傻能喜欢你一千多年?不对,你不是流离吧。”

流离的脸上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她冲地下努了努下巴:“她是。”

“啊?”我总觉得不太对,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早已经闭上双眼的阿遇。我吸了吸鼻子,笑着说,“你们要杀我,没必要攻心吧,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流离。”

话没说完,我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我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我低头看着唇色苍白的阿遇,问:“白术为什么要骗我,我反正也是要来喝酒的,你们为什么偏要把她扯进来,为什么要让我杀了她。”

“气急攻心,效果更好。”天帝说,居上位者,心肠总比一般人要冷。

没了一个流离,能除一个劫火,不算亏本买卖。反正千万年,能养其他战神出来,威胁太大者,留不得,他清楚得很。

假流离依旧很从容地说:“她不理你,是知道会被用来除你,你不动心,你们都不至于死。既然你那么百折不挠,棋就得很早开始布。来找你颁旨的是我,她不肯来,我们就给她喝了你刚才喝的酒,散了她一身灵力之后,把她从天上扔了下去。”

我咬着牙,抽出来了随身的佩剑,撑在地上:“别说了。”

“谁知道刚好被你遇见,幸好连嗓子一起废了,不然麻烦。”假流离语气愈发轻快。

我连剑都握不住,因为疼痛蜷在地上,又很小心,不想碰着“沉睡”过去的阿遇,哦不,应该说是流离。

“你到底是谁?”

“你还记得那只小狐妖么?我叫琉璃,不过和她不是一样的字,所以你喊我我不会别扭,好伪装。”琉璃笑着笑着眼里妩媚丛生,“你也不用后悔,我不但没死,还借了你的福,也成了仙。”

说着,琉璃又说了一句:“倒没想到她看着那么冷漠的人,情深起来居然打定主意想替你死,可是你们谁都逃不过。”

“你和她的名字一个读音,真恶心。”我的话因为不停地喘气听起来断断续续,没什么威慑力。

天帝和琉璃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砧板上的肉,他们甚至都不来捉我,等着我毫无尊严又丑陋地死去。

我的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想着我杀了流离,一会想着所有人都盼着我死,一会想着连白术都骗我,所有的东西掺杂错乱,我头疼得几乎要炸开。

我的剑在这时光芒大盛,我是剑灵出身,成仙后能通天下剑意,慌慌忙忙抱着阿遇御剑往外飞。

说是御剑,倒不如说剑御我,因为我已经完全没有气力,由着乱飞。更是在自九重天阙急转直下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一头栽了下去。

我怀里紧紧抱着流离的身体,身侧不断掠过云雾的时候,心情反而格外平和,觉得我就要去陪她了。

也不知道神仙死了之后,过不过奈何桥,喝不喝孟婆汤,流离可千万要等我。

不等我也不要紧,我等了她一千多年,有的是耐心再一次找到她。

我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彼岸花盛开的三途河岸,而是素净至极的床帐。

“别找了,你一剑下去,魂飞魄散,三界都有,捞都捞不回来。”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听着头疼,抬头看见琅玡一张冷漠的脸。

“你都知道吧,她拜托你的?”我问,“你喜欢她,比我还久,是吧?”

琅玡的手握紧成拳,面色转为淡淡的铁青色:“人都没了,说这些有意义吗?”

“那时候你跟我说有细作,也是她拜托你让我撤回去吧,然后发现都没用,计划设好了无论输赢都会找理由让我死。”

“你救我做什么?”问完我就了然,“又是她托你的吧。”

“我刚好去外面捡垃圾,天上掉下来一个你。”他目光往旁边一侧,淡淡说,“她的身子我埋了,三途河边撑船的位置,想看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我吸吸鼻子:“好,谢谢。”别扭鬼,承他一份恩多好,偏不要,说得这么不好听。

琅玡神色依旧冷淡,递过来一个小布袋:“捞了一点,你自己去找吧,说不定能凑个元神出来。”

“谢谢。”我只会重复这句话,万般珍惜地接过那小小的布袋,拆都不敢拆,慢慢放进怀里。

“琅玡,我很难过。”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连你都对我这么好,我更难过了。”

琅玡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在手上,他合着双目,看着极度隐忍:“别激我,现在我也伤不了你,你是剑不是人,那药不但不能散掉你已经有的灵气,反而开了你被封的那些,你算是因祸得福,好好练,练得更强,也算对得起她。”

“被你看穿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去死。”我笑了笑,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难得你说了那么长一串,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布袋你拿着,把她拼好了,估计记忆也没了,你可以花很多个一千年去喜欢她,我不配。”

琅玡睁眼,瞪着我:“你应该有点志气,劫火,三界都有,说明天界也有,你以为除了你,谁能打上去把东西拿回来?”

琉璃那张谄媚的笑脸和天帝居高临下的优越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昏迷太久的我下意识地按着胸口干呕一阵,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想起来那次醉酒,替我揉脑袋的应该是阿遇,精神恢复了很多:“你说得对。”

“欠她的,都得还回来。”我慢条斯理地说,“然后我要把她接回来,成亲。”

琅玡明显不想理我了,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是除了他,我也没谁可以说我的满腹心事。

委屈自己和委屈别人之间,我一向都选的后者。

“你说没有我,他们是不是一团糟啊,我还管了一座城呢,哎呀还有咱们魔界的战俘,会不会都被虐待啊。”我一边说一边皱眉,琅玡抱着枪挑眉看我。

大概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生气,他也不忍心打断我。

“早杀了。”生死之事,琅玡比我淡漠许多,“神仙都这样,看不起妖魔,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未央城主换了白术,你不用担心。”

“哦。”我很是失落,“早晚都要再见的,到时候问问吧。”

但接着我才发现了重点:“战俘,都杀了,你怎么知道?”

琅玡好脾气地解释:“尸体从天上扔下来,掉的七层魔域都是,三途河边都是墓碑,你要去找流离,估计难找。”

“呸呸呸,还是叫阿遇吧,万一哪天我就凑齐了流离呢,你别乌鸦嘴。”我说,接着又觉得胸口一阵闷疼,“都杀了啊,打上去就用这个理由吧。”

……

—————————————————————————————————————— 

魔界的规矩,一直是能者居之。

养好伤的我,加上琅玡的庇护,几乎没有人能打得过。

他们大多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因为对力量的极度信奉,几乎没有人介意我这个空降的前宿敌,反而一致同意我顶上魔王病逝后的缺。

其实我还是那个我,只是一念之差,由仙成魔。

自此天界再无不败战神,而魔域多了一个魔尊劫火。

虽然这个魔尊有点奇怪,不爱打打杀杀,只想接媳妇回家。

但没什么关系,不服气的人,没人打得过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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