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祈冰

更新随缘,请不要催。

【咩炮】道在不可见{十一}

 

·拾壹·

 

「……」清玄闻言心神一荡,看向唐然的眼神带了些许怀疑,唐然的墨眸依旧光华夺目的,好看得让清玄移不开眼。

 

清玄看着看着,脸不经意红了起来,但还是强撑着淡淡地问:「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没有就是没有,你问心无愧,莫要让闲人瞎嚼舌根子。」

 

「你为何就笃定我没有错呢?」唐然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内里却是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她说话之前先抿了抿嘴唇,把之前想说的一句「倘若」给压了下去。

 

清玄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她瞥了唐然一眼,然后冷哼着说了一句「不可能」。那声轻哼,明明该是傲然的,听起来却有点撒娇的意味,唐然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微疼的痒。

 

清玄抬头看了看头,亮丽的赤金色和暗淡的灰蓝色交织在一起,形成分明的递进层次,煞是好看。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清玄盯着快要暗下去的天幕,忽然侧身轻声问唐然道:「一会你还有事么?」

 

唐然心跳不听控制地加快了一拍,这情景太熟悉了,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而那发生过的场面又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过千百次,令她熟稔到反复就在昨日发生过一样。清玄看不见唐然百转千回的心事,见她没有回话,就低声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似一道白色的闪电闪过唐然的脑海,清玄的手握着她的手,坚定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自己认好的方向去。唐然体寒,一贯手脚冰凉,清玄虽然性子冷,但手心却温暖非常,此刻她牢牢将唐然的手拘在自己手中,尽管心内紧张,面上却尽量表现得自然。

 

唐然抿在一起的薄唇逐渐变凉,清玄与她此刻的动作太亲密,她却没有一丝不适感,却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似的。

 

曾经也有人,这样牵过她的手,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而如今似乎已经过去许多年,而当年那个人,唐然目色一沉,随即眼底复杂的神色未经清玄发现就被微凉的晚风吹散。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唐然轻启朱唇问道:「你总背把长剑在背上,是有什么特殊么?」

 

清玄背上那把剑,剑柄由蓝黑双色延绕而成,剑鞘是稳重的暗金色,看上去有种低调朴实,却自内而外散发一种寒气,象征着这是一把好剑。唐然几乎很少看清玄使剑,只看她沉稳淡静之间双手闲闲捏个剑诀,便能轻易出敌致胜。

 

清玄没有一刻停顿,牵着她的手耐心满足着唐然的好奇心:「这把剑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是把很好的剑,叫‘开阳’。」

 

「兵器也能有名字的么?」唐然紧接着的一句话恍若鬼魅,飘忽不定间出现,震得清玄浑身不自禁地一僵。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我应该怎么说?我会吓坏她么?短短片刻之内,清玄的脑内就走马一旁浮现出许多问题。

 

正当清玄苦恼之时,唐然轻飘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更是呆着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我的弩叫‘摇光’。」

 

摇光,摇光。

 

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风拂过一前一后,清玄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泪。

 

朦胧间,眼前又是厚重肃穆的大殿,周遭白茫茫一片雪,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怕冷似的站在雪地里,穿着宽大道袍的那个得意地拿着自己的剑,骄傲说:「你看,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剑,叫‘开阳’,你的武器有没有名字的。」

 

另一个稍清冷些的小姑娘眉目前闪过一丝懊恼,淡淡地回答说:「我不善使剑,兵器……需要起名字的么?我只有不离身的千机闸。」

 

唐然啊唐然,你明明已经不记得过去了,为何又要记住这样的小事情呢?你的弩,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起名字,起的还是……这个名字呢?

 

可惜你都不记得。

 

唐然感受到清玄身子陡然的紧张感,尽管清玄依旧拉着她走,却分明没有先前那么自然了。清玄明明离她很近,她冰凉的手因了清玄的温度也逐渐温暖起来,只是哪怕手指交握着走在一起,清玄略微靠前的背影依旧显得太寂寞,寂寞得就像下一秒就会消散掉。

 

唐然未牵住清玄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未来得及修剪的长指甲狠狠攥进柔嫩的手心里,激出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疼痛与夜风送到她脸上的寒凉一般,令她在满满的心疼与怜惜中找回一丝清明,她终究克制住了上前一步拥住清玄的冲动。

 

有些事情有些话,最好放在心里,不然轻易就是一个万劫不复。这句话,清玄和唐然显然都很明白,甚至可以说,参透得紧。

 

「这不是回去的路,你带我去哪里,晚饭不吃了么?」唐然的语调听起来平平淡淡的,没有一点被「拐骗」的担心感,反倒是最后一句隐含了不易察觉的嗔怨。

 

伤感归伤感,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的,这人又是想不吃饭了么。

 

「……」兀自伤感中的清玄一滞,听出来了唐然话语中不妙的意味,轻轻一吸气将自己那些不可说的破烂心事全都抖落到一边去,回道:「暂且不饿,晚些回去你给我做些吃罢,反正伙房那边不会不能用的。」

 

唐然一咬唇,这人真真无赖了,老用自己的副帅身份以权谋私,她倒左右无事了,也不想着自己会尴尬的么。谁料清玄下一句就是:「你担心的话,我做给你吃就是了,放心,我会做饭,毒不死人。」

 

唐然听她这一句闷闷的话,哑然失笑。

 

不过也的确是,当年唐然走之后,清玄习惯了在纯阳宫中自己所居的别院处独居,不是要紧事起居饮食都自己搞定。拒绝了师门里善意的帮灶提议,小小年纪的清玄在努力参透脱离人间烟火的时候,还要学着如何与油盐柴火打交道。

 

好在蔬菜水果这些都不用她自己采买,吃得简单朴素,偶尔师门会来人给她送些好吃的,如此一年便接着一年过去了,未曾有什么大的风险。

 

清玄的手艺,向来都是果腹就好。有时候读经读晚了,菜洗净之后一入锅,用滚烫的白水烫过,便是可以吃了,这么说来,也着实毒不死人。只是这般清淡的口味,寻常人也吃不惯的。

 

这些事她当然不会告诉唐然,虽然清楚唐然不是嘲笑她的性格,但是这般囧事毫无挂碍地说出,也太尴尬了。

 

唐然看不见清玄脸上时而变换的表情,但她从未见过清玄下厨,尤其是听到那个「毒」字更是无奈地摇摇头,看这架势,清玄更像是个远庖厨的君子,还是由她来比较好。

 

两人心思七上八下之间,一直看着前方的清玄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唐然的手道:「来,抬头看看,我们到了。」

 

唐然抬起眼去,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小坡,草有些都衰败了,好在夜晚不似清晨,草叶看上去都是干燥的,没有那么多沾湿人衣服的露水。

 

清玄已经挑了一块看上去干净的地方坐下,她坐在那个位置,冲还在原地看着的唐然招了招手,晚风薄凉,道袍再合身依着样式的原因也是有些宽松的,被风吹着略微一鼓,加上清玄温和疏淡的眉目,飘飘乎而近仙。唐然看着看着,一时怔了。

 

从清玄的角度,她看不出来唐然是看自己看愣了,她坐着唐然站立着,多少有些从下而上俯视的味道,唐然的好看绝对够压住这个角度。垂在身后的青丝被风吹得飘得有些乱,柳眉宛若刀裁,墨瞳深邃如夜,秀挺的鼻子之下是薄凉的双唇,冷冷清清的神情里不带一丝温度,看起来也像不在人间,却又温暖而真实。

 

清玄摇了摇头,轻声咳嗽一声,本意只是提醒自己收起旖旎的念头,却也惊醒了唐然。唐然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面上逐渐有绯红色出现,她抬脚走到清玄身边坐下,却在重新抬头的一瞬间被惊艳。

 

天像被墨浸透了的宣纸,广袤无垠的深沉天幕之上被缀满了繁星,星星点点地或密集或散步,就像是谁不经意撒上去的一样,随意又透露着凌乱的美。

 

身边是清玄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之声,四下都很安静,偶尔还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声,清玄的或是她自己的,逐渐交织在一起,形成和谐的旋律。

 

荒野,繁星,晚风,还有,知心人。时光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浩瀚的乾坤之间,只余这流转不息的风与她们二人而已。

 

清玄总觉得心内有些不安,具体为什么她也不清楚,这种感情愈发地强烈了,按理说她已无怖无惧,所牵所念唯独一个唐然而已,而唐然好端端地与她在一起,这种无端的惆怅就显得有些矫情。唐然靠在清玄身边,手撑在身侧的地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

 

明明是在枫华谷内,唐然却觉得,呼吸之间满是一种冷冽清爽的冰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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