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祈冰

万圣节快乐。

随便讲点故事，一时没想到用什么标题合适，就用日期吧。

起因是看见阿菜学妹的lof，想了想我应当也有些可以说的东西，那就随便讲讲，趁着还有点倾诉欲。

关于我和友人A的十年。

虽然我的记性一向很好，但还是始终想不起我和A是怎么开始熟悉的。

可能是我觉得人家好看，又冷淡，不太搭理人，就整天缠着她。也没有很痴汉，大概也就是有空的时候坐到她身边，蹭膝枕睡觉。

谈不上那个时候是什么感情，年纪太小了，下意识地亲近美的人和事。交际圈里都是早年玩论坛认识的姐姐，现实里胆子也很大，能直接坐在隔壁班门口的栏杆上问他们班花要不要交个朋友。

中学年代真是活得太肆意放浪，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脸红，又心生嫉妒。

调戏的女孩子太多了，A只是其中一个，但是她应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如果倒回去问当时的我，为什么是她特别，我大概会理直气壮地讲，因为她会揍我，我打不过她。

虽然想想看可能真的打不过她，但是其实没有试过，因为基本没有还过手。要么是我被追着跑，要么是我自己觉得委屈回去趴着，但是就频率而言，前者的次数是更多的。

最狠的一次，我忘了是怎么招惹到她，但是我被追着跑了半个学校。我从三楼一路往楼下跑，几层楼拐角的地方都是手撑栏杆直接翻过去。绕着花坛跑了几圈，再翻了体育馆前面的栏杆跳去操场，围着操场又跑了挺久。

后面一节课是体育课，等到集合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躲在另一个同学的后面跑去站队，结果还是被揍，连带着体育课跑步的时候累得腰酸腿痛。

可那时候还是觉得高兴，用当时同桌的话讲，我大概命里欠揍，总爱去招惹友人A。

同桌喜欢友人A的同桌，私底下跟我雄心壮志，偶尔伤春悲秋。

他喜欢得天下皆知。我那会儿很不喜欢那个女孩子，总觉得她性格不好，又不喜欢她行文有我的影子，那会儿还没有发现，另一小半原因是因为A对她的亲近。

总之到最后的事实就演变成，坊间传闻的八卦成了我同桌暗恋友人A的同桌，而我对那个人的讨厌被理解成了对我同桌的爱而不得。

大概是我这么多年传得最正儿八经也最洪水猛兽的男女绯闻。

好在对各当事人影响都不大，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对A的同桌更加深恶痛绝。

那三年里我唯一一次在人前对友人A生气，就是因为这个人。

说来其实挺好笑，临近大考，老师开会，走前委托我监管纪律。我坐讲台管秩序已经轻车熟路，但是那天心情不大好，A的同桌又聒噪地撞了我的枪口。

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了她的名字，让她安静一点。提醒了两次之后，她不服气，我走过去，A也抬头看我，我的同桌也抬头看我，我站在那人座位旁边，低头看她，淡淡地讲：“再吵你就滚出去，不服去跟老师讲。”

我没有给A面子，也没有给我同桌面子，差脾气直接写在脸上。

A的同桌很委屈，我还是面无表情，气氛僵在那里。A又一次很明显地站在她同桌那边，她想劝我。

隔了这么久，我还记得我都气笑了，从来没还过手的我第一次在人前下她面子，甩开她拉我的手，扔了一句“继续安静自习”就去走廊上吹风，想着这事要怎么和老师说比较合适。

毕竟是上课期间，走廊上空空荡荡，我望着对面的会议室，又生气又委屈，都掉了眼泪。背后的教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直到下课铃响，我站在原地不准备回去，A出来看我，我并不打算搭理她，然后她抱住了我。

我花了十年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那个瞬间她要选择从背后抱住我。我也一直没有敢问，怕她早就已经不记得，只是我自己一直困在记忆的囚牢里。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背后抱，也是唯一一次。

身高差足够A将下巴轻松地搁在我肩上，明明一句服软的话都没有讲，我心里的怨气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我从自己突然加剧的心跳意识到，我可能、也许、大概、似乎是喜欢她的。

我并不畏惧喜欢女孩子，因为我一直都喜欢亲近女孩子。

但我那时还是颓丧得不行，友人A亲近的人并不止我一个。我一直是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只有我独一份的话，再好我都不会要。

依然乐此不疲地作死，也会一如既往地骑车送她回去，但是心里卡了扇门。

那时候晚上睡前想得最多的事，一件是我很喜欢她，另一件事我不要再喜欢她。

第二天，一如往常。

其实尽管友人A真的揍我，但她对我也真的很好。行文有限，难以一一言明。

这也是我之后觉得愧疚于她的原因。

我和她走得很近，却不住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明示对她的感情，同时又嫉妒她与别人亲昵。

这样矛盾着一直到了中考结束，她和我提起可能要出国。

然后我删了她的联系方式。

无意中看到过A的一篇日志，直到后来也没有确定写的到底是不是我，可是看见的时候是自我代入了的。

原本我觉得，这就该是所有的结局了。

她讨厌我，是更好的事。

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能体会高中首日报道，我吊儿郎当地去看分班名单，结果远远在人群里看见友人A的心情。

笑容整个凝固在脸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当时脑子里想到那篇日志，又想到我已经把人删了，恨不能默默就地消失。

还好人家没有看见我。

后来有一次，我去逛书店，陪人买书，正巧A那天也在。她看见我，直接走过来。

我都忘了那时我们恢复了联系没有，只记得自己下意识想跑。

书店就那么大，身后是书架，朋友在我身边，看着A走过来。那时候是冬天，她旁若无人地把手伸到我后颈，和从前一样。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嫌冷，而是问她，你手怎么这么冰。

说来很好笑。

文理分班之后，她文我理，旧校区甚至两栋楼是分开的，隔得挺远，奈何共一个英语老师。

英语课代是我朋友，拿东西分作业都是我陪她去，少不了会碰见。

A的同桌也在这个学校，依然也和A，看到她我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整个高中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联系得少。偶尔会给她打电话，让她替我带件衣服或者带瓶水，因为我那会儿傍晚不回家吃。

后来看见A和我另一个朋友的朋友一起回去，觉得惊讶，只是那个朋友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才醒悟过来，时间总是在向前走的，我们都会认识新的朋友。

直到高中毕业之后，初中同学聚过几次。

有一次去唱卡拉OK，我很讨厌出现这种人多的场合，我妈都指责过我对于人情往来过于淡漠。

来通知我的人跟我说了几个朋友的名字，我都以“可能没空，再考虑吧”搪塞过去，最后他跟我说，友人A也去。

我愣了愣：“和我有什么关系？”

结果那天还是去了。

熟悉的朋友在，讨厌的人也在，我窝在最角落的沙发里，一言不发地喝酒吃水果。

女孩子分两堆，她那边一堆，我身边一堆。大家好久没见，互相寒暄。中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用腿拦我。

低头看过去，她对我笑笑，我瞥见她身边的她的旧同桌，表情冷淡地从另外一边过去。

恰好一个朋友伸手递来一片苹果，我笑嘻嘻接了，窝了回去，没有再往那边看。

后来想想，何必呢。

大学我去了千里之外的重庆。

连高中的旧友联络得都少，本来就没多少可谈的交情，更被我作得一干二净。

其实我倒也不至于对友人A念念不忘，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整个高中我们的联系都少得可怜，从初中删掉联系方式的那天起，我是真的觉得我不再喜欢她了。

直到现在我都无比好奇，为什么我大学会频繁地梦见她。

无论是午间的白日梦，还是夜里深眠的长梦。A出现在许多时间的许多场景，模样一如往昔。

可那些梦境全都不是回忆，稀松平常地就像这个人的痕迹被掰碎揉进我的日常生活，一时间很容易让人生出梦与现实交界难分的错觉。

开始我只当回忆旧友，次数多了之后自己都有点抓狂，想着找A随便聊聊天。

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差人缘的后果就是我并不知道应该问谁。

我耐着性子翻出来了还没有删的各个旧群，然后失望地发现我在每个地方都找不到A的影子。

梦里出现的次数多了，我开始质问自己，我是不是还喜欢A。但随即我又觉得可笑，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在白天想起过她，怎么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藏得这么深。

我和朋友打趣过，是不是当年那个背后抱对我影响实在太深，以至于这么多年我都一直把A藏在心里，可是我也不知道。

我几乎没有梦见过除了A之外的任何一个老同学，而且每次梦醒之后感觉也很奇怪，感觉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和这个人一起生活。

有时候即使看不清轮廓，我也知道那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的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找不到自己梦见A的理由，也诧异于自己隐秘的内心，而无法联系到本人又让我觉得愁苦。

直到前几年应邀去和老师喝茶，到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人，我向其中一个人请求帮忙打听A的联系方式。

我不常出席聚会，也不常有求于人，所以人家替我打听得很有效率，当天晚上就给了我联系方式。

加人的时候其实还挺忐忑的，总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把人弄丢了。

结果她说她留了我的小号，但是看我一直没有再用的样子，大号也不太找得到了。

为了解答我心里的疑问，我约了A出来喝茶，想看看自己有什么心情波动。

结果见到人的时候我很平和。

说来很惭愧，感觉每次见她人都不太舒服，都是在喝了酒之后。

吃饭的时候都吃不下东西，晕晕乎乎的胃也不舒服，总被A笑我实在不能吃，我不服气也无法反驳。

虽然没有中学时那种炽热的爱恋，但是依旧感念于A的温柔。

会强迫不愿吃东西的我垫肚子，在外头散步之后会拐进甜品店让我点热饮，一起爬山我说我不吃早饭结果依然在包里塞了面包，即使好几年都没有一起吃过饭还是不用问就记得我不吃猪肉的习惯点餐避开。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珍重在心头。

见过面之后，反倒不常梦见她。

我如释重负，觉得总不至于对人家还有什么念想。和她散步的时候，聊到她的相亲，也聊到追求她的男人。

我并不想影响直女的人生，也不想让直女影响我的人生。

还在上海的时候，她来过几次，都太忙了，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要么就是来看演唱会，并没有时间留给我。

最遗憾的一次，去年在学校忙毕业答辩，她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去迪士尼，在外面住一个晚上。

刚好就是我答辩前夜，无论如何都走不开。那几天和基友吃饭的时候，都咬牙切齿学校的安排。

今年和另一位朋友去迪士尼，A看见了问我，不是说好了和她一起去么。

忘了当时的心境了，看见那个语气，有点高兴，又有点手足无措。回复的时候却四平八稳，说朋友来了陪着一起玩，之后有机会还可以再去的。

后来想起来，总觉得我并不该觉得高兴的。

上个星期，儿子约我吃饭，我回了趟城，给A发了信息，约她出来喝茶。

那天下了雨，不大，但是雾蒙蒙的，又有很大风。到店里的时候她在打电话，我默默坐在对面，低头玩手机。

手机不太好玩，但是我不想抬头，因为她留回了长发，长发很好看。

直到要走前，A吐槽，继续坐下去好无聊，除了对视就只能玩手机，我没有犹豫地说那我玩手机，然后被骂了。

喊她陪我去逛儿子说的新商场，原本准备逛完打车回去，A说那个位置不好叫车，让我索性跟她回去。

我在微博上也说了，我妈紧张得如临大敌，反复给我发微信确认。我看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仔细想想大概真的“知女莫若母”。

我一直觉得我不再喜欢友人A了，有其他人问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也很平静地这么回答了。

我发微博说“十年前我绝对想不到……”，其实十年后我一样也想不到，我会留宿在A一个人住的房子，穿她的衣服，用她常用的洗护用品，窝在她的沙发里，看她低头问我要不要喝牛奶。

事实上直到这个瞬间，我还是觉得我不喜欢她，那种喜欢。

是到后来，我吹完头发坐到客厅，回着我妈的微信。A问我是跟她一起，还是分房睡。

这个问题我尚且能回答得漫不经心，想着反正自己怕黑的理由，但接下来那句“要不要分被子”让我僵住了。

即使是前年面对主管，我也游刃有余。这些年少有人能让我有这么难堪尴尬的木然时刻，那个瞬间思路真的一片空白。

结果到最后还是没分被子。

不管是不是直女的自然熟稔，我只觉得窘迫紧张。

那个晚上前后醒了几次，害怕自己抢被子冻到她，又害怕最近因为疲劳过度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一整晚缩在被子的边缘，但睡眠质量却出奇地好。

是这个月最好的一次。

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但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抱了一下，那天中午跟朋友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因为不知道拥抱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像当年那个背后抱一样，一直不敢去问，但始终念念不忘。

我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肯定都问不到答案，只是我总觉得，被抱住的那个瞬间，我的心跳是很真实的。

我并没有坐过这样的梦，所以我不知道梦境到底会不会有这样真实的体验。

不过这一周，尽管会不断回想，但是我都笃定地告诉自己，应该是假的。

就像我反复地告诉自己，我应该是喜欢A的，但我是不可以喜欢她的。

这几年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在身边”比“是我的”重要很多。连十年前我都没有期望过“两情相悦”，遑论十年之后。

不过不得不说，时间真奇妙，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人。不看那些旧友，只看我们俩，我依然莽撞，她更加迷人。

好在我不是一个太有好奇心的人，这些年参不透的答案，都烂在心里就好，我永远都不会主动去问。

如果你阅读到这里，非常感谢你浪费了这么久的宝贵时间。

不用担心我，只当一个夜里酒杯碰撞时聊作谈资的有点长的故事就好，我并不觉得难过。

只是觉得感慨，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起点。但彼此都更圆滑审慎，也更有分寸，不再是爱恨明朗的少年人。

在lof说是因为觉得相比微博，大概这里更加隐秘安全。即使有关注的现实好友，也起码都是知根知底的。

那么就到这里，感谢您的阅读。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新月了，天气渐冷，注意保暖。

晚安。